帶霧的夏夜




晚上,我、海娜、仙蒂、凱玲、羅芝、溫妮,在我們家的閣樓上商量。

「怎麽辦?」我們都望著海娜。她不僅是我的姐姐,也是我們這群好朋友的姐姐。她也是蘇溪的畢業生,本來在貝爾格萊德上大學讀醫學院預科,戰火把她送回來家鄉,就再也回不去了。

現在她在城裡一家醫院當護士助手。這些天,她一直處於悲痛之中。上個月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黛媚,上星期她的男朋友又被塞軍抓走了。

「我們不能讓他們佔有我們的學校!」海娜咬了咬牙。

大家一陣沈默。誰都知道失去了蘇溪就等於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歡笑。但是,我們用什麽辦法保衛我們的學校呢?

海娜提出了一個驚人的辦法:在塞軍進駐以後,在天天晚上伏擊他們,讓他們心存膽怯,只能退兵。

「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他們是用蘇溪作瞭望台和倉庫。晚上只有一個班在守衛,每次只出來三個人巡邏校園。我們完全可以對付他們!」

「怎麽對付啊?」

「我知道在蘇溪的地下室有個軍火庫,政府軍撤走了以後就沒人管了。我們可以去那兒偷槍。」

我們都相信海娜,因爲她以前的男朋友是一個軍官。我們也知道,只要有槍,我們根本不怕塞軍。我們都經過軍訓,雖然沒有真正上過戰場,但使用武器是不成問題的。兔子被追急了,還會沖過來咬人呢,何況我們是人。女孩子又怎麽樣,絕對不會比男生差。

羅芝很細心:「伏擊之後怎麽撤退呢?」

「這你放心,在東樓的神父房後面的儲物間有一條暗道,直通城中心天主堂的防空洞。」

「太好了!我們可以先在防空洞集合,然後再來這兒!家裡一定不會懷疑的!」

城裡的人經常晚上到天主堂的防空洞過夜,因爲塞軍晚上會放冷炮,打到我們的屋子就慘了。我們一聽都雀躍起來。

「大家要保密,絕對不能泄漏秘密!」

周末,我們留在最後,大家一起動手把武器偷出來,把彈藥埋在幾個鎖櫃里。

塞軍佔領了蘇溪以後絕對沒有時間去一一清理那全校一千多個鎖櫃的。我們每人拿了一枝M-16,還外加一枝點38的義大利來蘇式自動手槍。

我們把伏擊的位置都排好了:海娜守著東樓的閣樓,我在一個爛樓梯的底下,羅芝在餐廳外面的洗槽旁邊,溫妮在體操室的墊子室,仙蒂和凱玲在東樓傳達室的兩個窗口。我們都測試過,在一分鍾內大家都可以跑回到神父房撤退的。

行動出奇的順利。塞軍做夢也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會在他們的軍營里襲擊他們。

我靠在爛樓梯的石柱後面,一個石墩架著我的槍。我雙手死死捏住槍把,直到手心出汗。昏黃的路燈映著三個穿爛葉色軍裝的身影走過來了,我的肩膀死死頂住槍托,反複檢查了保險,嘴裡不停念叨著三點成一線的口訣。

當那三個塞軍走到小院子,我瞄準第一個扣了扳機,那人應聲而倒,後面那兩個反應也真快,一梭子就朝我這邊打來,打在頭頂上的爛木頭,落了我一身木屑。我的心跳得像要蹦出腔子,我竟然殺人了!我忽然有一種很作嘔的感覺,幸好天黑,我看不見他們流血。凱玲和仙蒂的交叉火網立即就把他們解決了。

槍聲驚動了西樓下的塞軍,他們沖出來,羅芝和溫妮的火網馬上把門口封住了,兩個塞軍倒下,有幾個沖了出來,我朝他們開槍,但太緊張,打不中。在頭上響起了響亮的槍聲,這是海娜,她一下就把兩個塞軍打倒了。

我不顧一切,朝塞軍的方向亂射,有一個終於被我解決掉,往回跑的一個則沖進了羅芝、溫妮、凱玲和仙蒂的聯合火網,身上不知中了幾槍,撲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我們馬上飛奔回神父房,撤出戰斗。

塞軍第二天把蘇溪女校搜了個底朝天,當然什麽也沒發現。他們懷疑是遊擊隊從小後門的懺悔室旁進來的,便在小後門布了崗,還鎖起來。

城裡的人很快就知道塞軍吃了虧,大家很興奮地壓抑著歡笑,輾轉相告。其實那晚只打死了兩個塞軍,有七、八個受了傷,但人們傳說的結果竟變成打死了十幾個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