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家山寨




「嘿嘿,」少女一邊飛速地追趕著汽車,一邊笑吟吟地盯視著我,秀麗的雙目閃爍著即頑皮又可愛的咄咄光芒。

汽車嘎吱一轉,少女頓然消失在山巖的後面,我很是失望地歎了口氣,倚著車窗極目遠望,一幅赤貧的景像讓我大吃了一驚,如果不是身臨其境,我做夢也不會想到世界上竟有如此窮困潦倒的地方;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無論我怎樣描述,你都不肯相信:真的那麼窮嗎?你是不是借題發揮啊?過去,我始終堅定地認為黃土高原應該是最貧困的地方,今天,面對著茫茫群山,我的觀點徹徹底底地動搖了,這一貧窮的紀錄被貴州打破了!
「大姐,」我放下相機,走向女子:「你們好啊!」

話音未落,兩個女子又是呵呵一笑,突然轉過身去,嘩地消失在小巷子裡,屁股蛋上均打著與褲子顏色炯異的大布丁。

「哦呵呵,哦呵呵,哦呵呵,」

一群衣著不整、赤著雙腿的兒童唧唧喳喳地跑出小巷,遠遠地看見我,紛紛停下腳步,無比機警地盯視著我,我面帶微笑地走上前去,掏出一把糖果來:「小朋友,請吃糖!」

「不要,不要,」孩子們面色冷漠,充滿敵意地向後退卻著,沒有一個孩子肯伸出手來,接受我的糖果:「不要,不要!」

「你要幹什麼?」我正欲給可愛的兒童們拍幾張照片,身後突然嘈雜起來,並且響起一陣可怕的怒喝聲:「抓住這個拍花賊!」

「啊,你們,」我轉過身去,立刻驚出一身的冷汗,只見小巷口聚滿了手執鍬鎬的寨民,憤怒的目光咄咄地逼視著我,一步一步地向我湧來:「拍花賊!看你往哪跑!」

「這,這,」我被寨民們團團包圍住,旅行袋被沒收了,相機也被繳獲了,手中的糖果成為鐵的罪證,我反覆地解釋著:「老鄉,我不是什麼拍花賊!我是旅遊的,出於好奇進入貴寨,我只是想拍拍照,沒有任何惡意啊!」

「少廢話,」一個頗像寨主的老者衝我吼道:「我們早就注意你了,你對寨口的警告毫不理會,未經允許,擅自闖進寨子裡,剛才,你還對幾個女人打起了歪主意,」

「嗨嗨,」我苦笑道:「大伯,誤會了,完全誤會了!」

寨民們可不認為這是誤會,不可動搖地把我當成了偷拐兒童的「拍花賊!」如果不是老乘務員以及好心的乘客及時趕到,我將被怒不可遏的寨民們打得頭破血流、滿地找牙。那個年長的寨主向老乘務員控訴道:「最近幾個月以來,寨子裡總是丟人,不是小媳婦被人販子拐跑了,就是小孩子被拍花賊給拍走了,到現在,已經丟失了五、六個漂亮姑娘和兩個小孩子。拍花賊使用的手段,就是先給小孩子糖吃,孩子一吃下去,就迷乎了,拍花賊拍拍孩子的肩膀,讓孩子往哪走,孩子就往哪走!」

無論老乘務員以及乘客們怎樣幫我辯解,寨民們就是不肯放過我,無奈,老乘務員欲找當地派出所出面解決此事,遭到老寨主的斷然拒絕,並且鄭重宣佈:老乘務員以及乘客們為不受歡迎的人,如果知趣,立刻從寨子裡滾出去,而我,將會受到山寨公正的審判,至於是不是拍花賊,他們自有公斷。

將老乘務員以及乘客們逐出山寨之後,寂靜的山寨頓時沸騰起來,我被眾人推到堆滿穀物的場院上,在場院的中央擺著一口盛滿清水的大鐵鍋,鍋下架著等待燃燒的薪柴,我嚇得渾身篩糠:怎麼,寨民們所謂的公斷,難道就是將我投進熱水鍋裡,熬成肉湯?

場院四周聚滿了黑壓壓的寨民,紛紛指點著我,也不知說些什麼,反正不會說我一句好話,更休想有人為我辯白。

哐當當!哐當當!哐當當!

高高的谷堆旁傳來哐噹噹的銅鑼聲,一隊奇裝異服的男子頭戴著賅人的假面具,手執鋼刀,連蹦帶跳地走進場院,哼哼呀呀地走到我的身旁,手中的鋼刀在我的面前示威般地舞動著:「嗯唷呀,嗯唷呀,嗯唷呀,」

一頭大水牛被寨民們牽進場院,栓繫在樁柱上,大水牛可憐兮兮地哀鳴著,圓圓的牛眼茫然地瞪著我,那份表情似乎在說:你犯了大罪,我卻要陪你受死,哼!

天色漸漸黑沉下來,山寨愈加沸騰起來,起伏錯落的山坡上亮起了無數顆火星,伴隨著嘈雜的人聲,緩緩地向場院聚攏過來。鑼聲越來越響亮,彷彿是賅人的追魂曲,聽得我膽顫心驚。

哞--,大水牛被眾人捆綁起來,可憐巴巴在倒臥在地,長伸著脖頸,絕望地悲鳴著。

「你聽好,」一位身著民族服裝的少婦握著尖刀走向大水牛,刀尖無情地指點著牛頭:「該死的傢伙,你聽清楚了,你從來也不聽話,讓你梨地,你總是偷懶,……」

少婦厲聲列舉著大水牛的罪過,說到激動之時,手臂一伸,哧--,尖刀無情地剌進大水牛的脖頸,一聲淒厲的慘叫,大水牛立刻血流如注,看得我背脊直冒冷風:好厲害的小娘們啊,女人殺牛,還是第一次看見啊!望著少婦手中滴血的尖刀,我暗暗發抖:過一會,這把尖刀將剌進我的脖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