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家山寨




少女那雙滿含無限憧憬的大眼睛令我捉摸不透地盯視著汽車,我端著相機,悄悄地探出車去將鏡頭對準了少女,少女見狀,且驚且羞,猛然轉過身去,高高翹起的豐臀打著碩大的布丁,握著鐮刀的手臂也打著顏色各異的布丁,汽車快速地從少女的身旁閃過,少女依然癡迷地盯著汽車,目光再次與我碰撞在一起,我沖少女親切地一笑,少女的面龐突然紅脹起來,先是茫然若失,繼爾還我以靦腆的一笑,我再次將鏡頭對準少女,少女也不再靦腆,只見她鬆開背簍繩,手握著鐮刀,邁開粗壯的大腿,比賽般地追趕著汽車,我沖少女頻揮著手臂:「小姐,快跑啊!」

「哦,東北,」老乘務員立刻來了精神:「我去過,我參加過抗美援朝,我們的部隊從朝鮮撤回來以後就駐紮在四平。啊,東北是個好地方!城市一處連著一處,遍地是工廠,糧食多得很啊!」

「大伯,你當過兵,打過仗?」

「是啊,」老乘務員自豪地說道:「我在朝鮮跟美國佬打過仗!」

「大伯,上戰場的時候你不害怕嗎?」

「怕啥啊,怕也沒用,」老乘務員說道:「炮聲一響,大家都興奮起來,沒命地往前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時誰也沒想到會死人的!」

「你不怕炮彈炸著你?」

「小伙子,上戰場的次數多啦,聽到炮彈聲就差不多能判斷出它大概能落在什麼地方,你就別往那個地方跑!」

「呵呵,厲害。大伯,美國人打仗厲不厲害啊!」

「他們,哼~~小伙子,你是不知道哇,美國人最怕死,他們用的是什麼玩意?再看看咱們志願軍用的是什麼玩意。我們繳獲過美國人的武器,那傢伙,真好啊,如果這種武器放在咱們中國人手裡,早就把美國人打下海去啦!……喲,小伙子,你到貴州做什麼事啦!」

「旅遊!」

「啊,旅遊,好,好,你準備去哪裡玩玩啊!」

「黃果樹,大伯!」

「哦,我們這輛車正好路過黃果樹!」

「……」

嘀,嘀,嘀,……

一群黑毛驢咴咴亂叫著,毫無軼序地漫步在公路中央,斷然擋住了汽車的去路,司機將脖子探出窗外,氣咻咻地喝斥著趕驢人:「喂,你這是怎麼搞的啊?快點把毛驢趕開!」

「駕--,馭--,」在司機及乘客的嘟噥聲中,趕驢人將很不聽話的毛驢驅向路邊,而毛驢則衝著車上的人們伸著長脖子,非常討厭地怪叫著:「嗚--唷,嗯--啊,」


「嘿嘿,」我衝著老乘務員打趣道:「貴州的毛驢非常有名啊!」

「哦,」老乘務員則不以為然:「就是小毛驢唄,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啊,我咋沒看出特別啊!」

「大伯,有一句成語典故與貴州的毛驢有關:黔驢技窮!」

「嗚--唷,嗯--啊,」

一頭小毛驢突然躲過趕驢人的皮鞭,嗯呀、嗯呀地跳躍到汽車旁,雙眼可憐巴巴地望著人們,司機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拍打著小毛驢的腦袋瓜:「滾開,討厭的傢伙!」

「嗨,」望著滿公路亂竄的黑毛驢,老乘務員嘀咕道:「這些日子以來,也不知刮了股什麼風,公路兩旁的寨子裡都倒騰起毛驢來,」老乘務員手指著路邊的趕驢人:「這些驢販子,從寨子裡弄來小毛驢,趕到外省,高價出售!聽說賺了好多錢啊。」

「哦,」我笑道:「天上龍肉,地下驢肉麼,現在時興吃驢肉,所以,毛驢貨源緊張,價格當然高啦!」

嘎吱,汽車突然發出一聲怪異的尖叫,又哧地竄出一股黑煙,癱臥在公路邊一動也動彈不得了:「他媽的,這個喪門星,」司機惡毒地咒罵著黑毛驢,不得不跳下汽車,他彎腰瞅了瞅底盤:「完了,又壞了!唉,」

司機鑽到車下罵罵咧咧地檢修起來,人們三三倆倆地走下了汽車,或是買水喝,或是尋找小解的地方。我也跳下汽車,發現附近有一座山寨,便欲走進去採風問俗,剛剛走到村口,一塊破舊的、七裂八瓣的木牌子豁然橫在眼前,上面寫著歪歪扭扭的錯別字以及隨心所欲的簡化字:村裡有瘋狗,外人莫入,咬傷概不負責!

「這叫什麼道理?」我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不服氣地走進村寨:「哼,明知寨有狗,偏向狗寨行!」

寨子裡靜得出奇,甚至有些可怖,時爾傳來幾聲雞鳴,時爾又響起蠢豬的哼哼聲,我端起相機,對準一棟棟農舍卡嚓卡嚓地按動著快門。

「哎喲,」追趕汽車的破衣少女與另外兩個女子意外地出現在鏡頭前,少女也發現了我,「哎喲」驚叫一聲,慌慌張張地逃進小巷子裡,另外兩個年齡稍大的女子則呆呆地站立著,見我走來,呵呵地憨笑著:「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