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街7號




  「唉,這兩口子,有開戰了!」爸爸側轉過身,拎起陶姨拋擲過來的枕頭,深深地歎息一聲,然後,叭地打開了電燈:「唉,我說,這深更半夜的,你們瞎鬧騰個什麼啊!別動了,都消消氣!嗯。」

  說著,爸爸翻身下床,嘩地掀起了布簾,直奔動手打人的魚肝油而去:「老於,你這是幹麼啊,打人可不對啊!明天上班給我寫份檢查!否則,我可要向領導反映你:不尊重婦女!」

  爸爸一把托住魚肝油正欲砸下來的拳頭,魚肝油不情願地喘息著:「老張,你別管,我早就鱉著一股子氣,今天,我非得好好地給她鬆鬆皮!」

  「咦,咦,咦,」陶姨趁機脫身而去,哭哭咧咧地依靠在床鋪邊,一邊整理著亂紛紛的短髮,一邊抽抽涕涕地嘟噥著:「咦,咦,咦,你有什麼資格打我,瞅你那熊樣,手比腳都笨,幹啥啥不行,跟你這麼多年了,連個種子都種不上,咱們跟老張同一年結的婚,可是,你看人家老張,孩子都快上學了,可是我吶,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好,好,好………」魚肝油無言以對,掙脫開爸爸的手掌,氣呼呼地抓過褲子:「我沒能耐,我不行,我走,給你倒位置,有章程,你就找有能耐的去種吧!保準給你種個金馬駒!」

  「咦,咦,咦,走就走,走了我倒清靜,你以為自己是什麼香餑餑吶,除了畫圖,你還會幹什麼啊,讓你下廚房,一切菜保準切破手指頭,燒飯都不知道放多少水!我看,你這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書獃子最好去五·七幹校,參加生產勞動,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哎呀,哎呀,」爸爸拽著魚肝油的褲子:「老於,你瞅你,又耍小孩子脾氣了,是不,老陶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是愛嘮叨點,發作起來,一通暴風雨,過後就拉倒,什麼事也沒有了!喂喂……」

  爸爸又轉向喋喋不休的陶姨,他非常自然地坐在陶姨的身旁,熱切的目光尤如兄長般地關注著陶姨,而姨陶則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妹妹,更加傷心地抽涕起來:「得了,得了,別哭了。」

  爸爸抬起手掌,輕輕地,但卻是別有用心地拍打著陶姨白光光的大腿,發出叭嘰叭嘰的脆響,聽得我好生肉麻:好色的爸爸,他這不是乘人之難,大占陶姨的便宜麼?

  「這個機關鎗,一突突起來就沒完沒了,喂,」爸爸當著魚肝油的面,一邊無所顧豈地輕拍著陶姨的大腿,一邊假惺惺地勸說道:「你少說兩句行不行啊,快把你的機關鎗嘴吧給我閉嘍,就算我求求你了!行不行啊,我的小祖奶奶!」

  「他出息了,敢打我了,」陶姨抹了一把淚水,白手搭在爸爸的肩上,白腿有意觸碰著爸爸:「老張,我說什麼也不能跟他過了!」

  「得了,得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啊,天上下雨地上流,兩口子打仗不計仇,」爸爸的目光飢渴難奈地掃視著陶姨若掩若露的胸部:「如果不是你沒完沒了的瞎嘀咕,把老於氣急了,他能動手打人麼?老於這人多老實啊,推倒了都不敢站起來!」

  「可是,無論怎麼說,打人就是不對,」看見爸爸與陶姨這般親密無間,媽媽有些不自在,她穿上襯衣和襯褲,越過布簾,對爸爸和陶姨的輕薄舉動不知如何是好,索性指著餘怒未息的魚肝油道:「老於,快點給老陶賠不是!」

  「哼~~」魚肝油似乎對眼前的一切不以為然,或者是習以為常,或者是熟視無睹,或者是見怪不怪,又或者是麻木不仁,聽見媽媽的話,他突然扳起了面孔,好似一個固執的孩子,非常可笑地轉過大長臉:「哼,給她道歉,沒門!」

  「老於,」媽媽邁步上前,一把扯住魚肝油的手臂,彷彿有意向爸爸發出抗議:你跟老陶親熱,我就敢跟老於親近!媽媽軟綿綿的身子故意往魚肝油的身上貼靠,不僅如此,還揪住魚肝油的一隻耳朵,輕薄地扭拽著:「老於,你不僅僅是給老陶道歉,你也是給全體婦女同志道歉!如今,男女平等了,再也不能像萬惡的舊社會,把婦女視為自己的私有財產,說罵就罵,說打就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