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很美
女孩們齊聲罵我們討厭。我仍很得意,果然她們不高興。對她們說︰「我們調戲你們呢!」
楊丹號召女孩們︰「他們調戲咱們,咱們也調戲他們。」於是女孩們也成群結伙地衝過來撞我們。我們男一行女一行的靠在牆上互相撞,彼此調戲、十分帶勁,樂成一團。
大一班的張寧生高晉看著我們冷笑,相當不屑地教訓我們︰「別無知了,你們那不叫調戲,還美吶。」
「怎麼才叫調戲呢?」我們這幫小孩走過去虛心向大一班的學長請教。
「那是看°°懂嗎?」張寧生倔傲地說。
「光看看就調戲了?」我們嘻嘻笑起來,互相看︰「我調戲你了。」
「要不說你們這些小屁孩什麼也不懂呢!」張寧生對我們嗤之以鼻︰「我讓你們瞎看了?得挑地方,看不讓看的地方。」
「看見那邊馬路牙子上坐著的那個小班阿姨了嗎?她裡邊什麼也沒穿,我們剛才已經去調戲過她了,現在你們可以去。」
我們假裝打打鬧鬧經過那個阿姨身邊,在她面前接二連三跌倒,往她白大褂底下迅速瞄了一眼,飛快爬起來跑了。除了她的兩條大腿,誰也沒看見更多的東西,但都欣喜若狂。那種緊張、略有些羞恥、極怕被人逮住的滋味,的確十分刺激,是違反軍紀應該產生的感覺。還要強一些,更令人惶恐、欲罷不能,像明知道饅頭燙手還要伸手拿,現在我知道那叫犯罪感。
犯罪感大概和冒險感差不多,都是一種能使人亢奮、有所創造的情緒,都有置常規公理於不顧,捨本逐末的特徵。成年人也許能區別這兩種東西的界限,而在兒童那裡,這兩樣往往是一回事,都給他們循規蹈矩的日常生活帶來意外的快樂。
學會了如何調戲婦女,男孩們樂此不疲,經常像離了拐的斷腿人猛地摔倒在女孩子的裙下。
女孩子們很快知道了男孩子在玩什麼把戲,也變得扭捏,躲躲閃閃。那時這還不太令她們反感,畢竟不疼不癢,沒什麼損失,誰也不認為目光是一種侵犯,只是男孩們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非得她們也顯出一副受襲擾的樣子。大家都認為這是一種新遊戲,誰多想誰才心理不健康,下次就不帶她玩了。
當男孩像撬狗一樣從四面八方向她們悄悄靠近,她們背站背站成一圈,很多人臉上帶著微笑期待著,只要某個男孩一彎腰,她們立刻尖叫著大笑著像一群驚飛的麻雀一鬨而散。
有的女孩向阿姨告狀︰「阿姨,男孩調戲我。」
阿姨也說︰「胡說,這個詞怎麼能瞎用!」
我們都在「調戲」中找到了樂趣。男孩眼中,女孩子突然變得神秘、富於吸引力,像身藏寶物的小精靈,逮到一個就發大財了。女孩子也在男孩子的追逐下感到自己金貴,像挑趐那麼嬌脆,削了皮的鴨嘴梨那麼水靈。很多女孩都變得自信,自以為是,差不多的都端起架子,嗓門練得倍兒高,倍兒嗲,怎麼也沒怎麼就朝你翻白眼,來一句︰「討厭。」見到玻璃、白鋁、哪怕是一泡尿,凡能照出影兒的都要瞟上一眼,就像誰沒瞧見似的。這都是我們捧起來接著給慣壞的。
最可憐的是誰也不去調戲白給都不要的。
陳北燕還屁顛屁顛往我跟前湊,跟我說誰長尾巴的事兒。我毫不客氣地對她說︰「一邊呆著去,以後少理我。」
陳北燕就拿哀怨的目光瞅我,走到哪兒一回頭,準有她一個照面。真讓人受不了。我很想去問問張寧生高洋這些專家,她這算不算調戲。
高洋宣佈他要當眾畫一幅畫,主題是陳南燕坐便盆。
我們嚷給陳南燕聽,她朝地上啐了一口咒道︰「畫不像。」
「像怎麼辦?」我們問她。
「像就是流氓。」陳南燕說。
於是高洋開始畫,我們都圍在旁邊看。他先畫陳南燕側臉︰鼻子、眼睛、嘴巴。幾筆下去我們就很驚歎,因為他畫得的確很傳神,一眼就能認出那正是陳南燕而不是別的什麼人。接著他畫她的頭髮,那一對抓著,正是陳南燕平時梳的樣子,我們都很佩服高洋,這傢伙真是樣樣精通。他往下畫陳南燕的肩膀、胳膊、腰,這都是穿著衣服的,一筆帶過。最後,當他畫出那道生動的圓弧時,我們都歇斯底里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