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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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便盆也同樣畫得更加可信、有說服力並引人回味。張寧生舉起這張畫給陳南燕看,穿戴嚴實的陳南燕立刻哭了。
這一哭超出我們的經驗,使我們覺得調戲這件事果然不簡單,並非一個無傷大雅的遊戲,可以使一個驕傲的女孩子當眾哭泣。我很激動,曾經出現過的那種犯罪感再次襲上心頭。這才叫調戲呢。我隱隱感到觸到了一個巨大無名的物體的邊沿,它是什麼我不清楚,但它的味我已經聞見了。
雷鋒的故事本身很正經,但故事裡卻有一個詞令我大為震驚,那是他媽媽的事,她被地主「強姦」後上了吊。
「強姦」°°什麼意思?我被這個詞嚇壞了。這顯然也是一個針對婦女的行為,比「調戲」要嚴重得多,有動手的意思,一動你就活不成,挨上了就只能上吊。這兩個字寫出來比聽上去還要邪惡,那些充滿暴力線條和無恥撇撩的筆劃,僅僅看一眼就會後脊樑冒涼氣,像挨了一拳那麼難受。不用問,光這兩個字擱在一起就有「狠狠對待」和「又損又缺德」的印象,想必是一種酷刑,但又不許用傢伙,像釘竹籤、灌辣椒水、坐電椅都是犯規。
我看著身邊這些嬌滴滴的女孩,兩手攥拳牙咬得咯咯響,想著怎麼殘酷對待她們︰掐她們?咬?使勁掰手指?
我實在想像不出一個男的怎麼能赤手空拳活活逼死一個女的。
高洋對我們說︰「那就是調戲完再打她,或者打完她又調戲。」
那也不至於吧,我表示懷疑,我在廁所裡打過於倩倩,她也就是哭而已。
我們去問張寧生︰「你知道嗎°°怎麼強姦?」
張寧生眼望遠方,嘴叼草棍兒,一字一頓地說︰「那一是一要一生一小一孩一的。」
我們當場傻掉,大張著嘴呆在那裡,直到張寧生離去,才合攏嘴,立刻覺得嘴乾得不行,咽吐沫都沒有。
毫無疑問,他是對的。我們都看過電影《白毛女》,那裡那個胖胖的窮人閨女喜兒也是給人強姦的,後來大著肚子推磨,在山裡電閃雷鳴的黑夜生下個死孩子。
「那麼,」高洋思索著轉過臉問我︰「唐阿姨是給誰強姦的?」
是啊,久已沒來上班的唐阿姨也有個喜兒那樣的大肚子,我們都知道那裡裝著一個小孩。這孩子很深沉,不吃不喝像個神仙,唐阿姨有時和他說話,從沒聽見他答腔。
唐阿姨也像喜兒一樣滿面愁容,懶於行走,經常一個人坐在窗下,眼中充滿憂傷。
我和高洋分析了半天,張寧生不像,高晉也沒哪個膽兒,只能是老院長了,全保育院就他一個大男人,也就他有勁強姦唐阿姨,唐阿姨還不敢說。
我們分析的結果是,唐阿姨不一定是上吊自殺,而是像喜兒那樣跑進西山當白毛女去了。因為解放已經好些年了,唐阿姨的覺悟肯定比雷鋒他媽媽高,有反抗鬥爭的決心,不然,她不能呆在軍訓部保育院工作這麼長時間。
我和高洋遙望西山那一脈在夕陽下格外陰沉的起伏廓際線,眼前彷彿出現白發披肩的唐阿姨奔走跳躍在山澗溝壑打獵摘果的身影。儘管我們都不太喜歡她,但看到她落到這步田地,心中還是很同情的,都盼她早點下山。
老院長經過我們身邊,親切地向我們問好。我和高洋仇恨地看著他,情不自禁做出手裡有槍平端橫掃的架勢,弄得老院長莫名其妙。
他哪裡知道這一刻我倆正心潮澎湃。
我想的比高洋還多一點,唐阿姨、包括喜兒,肚子裡的孩子從哪兒生出來,如果不在肚子上拉一刀,顯見的出處就是屁眼了。這可太噁心了,這使我對強姦這一穢行進一步感到醜惡和極其骯髒。
那麼,我是不是從屁眼裡拉出來的?這一想使我頓覺渾身上下不乾淨。一定不是的,因為方槍槍他爸媽結了婚。
「結婚」°°結婚這就是說組織批准了,就是說你可以不自己生孩子,你可以到上級那兒去領個孩子。因為螞蟻也是這樣的,誰也不自己生,有個蟻後管生所有的小螞蟻。
沿著螞蟻洞一直挖下去,就能找著她,她的個兒比誰都大,白裡透黃,半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