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癢難撓1~7
陸君把手裏的塑料袋放在櫃台上,裏面裝著幾個快餐盒,另外一隻手提著一 瓶本地釀的散裝白酒。
「正好我沒吃飯呢——我發現你最近溫柔了很多。」
「屁!這叫皇帝不差餓兵。」
「先說好,我改主意,那件事我不做了。」
「你不肯就算了,我就想著你這家夥會不會縮頭。」
「這年頭連黃秋生任達華鄭浩南這些三級片演員都演好人了,你讓我去強奸?」 說明一下,步兵姐難得求我一次,居然是要我強奸一個女人。我雖然不是好人可 也不是色狼,跟不正經的女人你情我願揩揩油吃吃豆腐倒無所謂,強奸實在是難 爲我了。
接下來的戲碼我們熟極如流,二寶橫持利斧打頭,厲聲呼喝:「打劫!所有 人臉沖牆蹲下!」其他人揮舞片刀跟在他身後壯聲勢。看到這樣一夥兇神惡煞的 蒙面匪徒,還有白光閃閃的刀斧,正常顧客的反應都是奪路而逃,遇到反應遲鈍 的或者嚇昏頭的,擅長唱信樂團的蔣白玉經理也會尖叫「警察!」提醒他們逃跑。
其實這夥人都是戰五渣,遇到狠人就會踢到鐵闆,如果對方是如此大隻的兩 頭黑人保鏢,就不止是踢到鐵闆,而且是赤腳穿著人字拖踢到鐵闆。
第一個沖進來的二寶第一個認出了鐵闆,停止了呼叫。後面的小秦還是照劇 本一躍而起,拉住卷簾門,舉高手弄得卷簾門嘩嘩響,作勢要拉下卷簾門卻拉不 下來的樣子。這殿後的角色通常是我的,小秦還是嫩了點,這個角色雖然遠離而 且背對觀衆,但其實最重要,要提醒肥羊有路可逃但隨時可能會被關門打狗,這 卷簾門絕不能拉下但一定要看起來隨時會拉上,這名劫匪內心的焦急、彷徨和掙 紮,全靠後腦勺來表現。看小秦在那裏上躥下跳,我真是恨不得把他踢開:太敷 衍了,想感動觀衆就得入戲啊兄弟。
光頭從他們兩人身後閃出,雙手……抖著一捆細麻繩?靠!我就知道這孫子 面帶豬相心中雪亮,居然出這種招數希望顯得比其他人無害。
兩名黑人保鏢四隻白眼翻動,直眉楞眼地先看陳二奶,再看我媽,然後又看 陳二奶,就是不看我們。
本來坐著的陳二奶站了起來。日,這女人真高。
她高高在上的眼睛從墨鏡上面俯瞰我們——包括我和我娘在內,跟她的黑人 保鏢用英語小聲交談了兩句,其實他們可以放心大聲說,我們這些人的英文水平 無限接近美國聾啞人。
陳國手的語氣又鎮定又狠,不用懂英文也知道不是「讓我們把錢包交給劫匪 吧」的意思。一名黑漢大步向前,一拳打向二寶。好個二寶,閃身側頭,讓開這 拳,擰腰擺腿,一腳踢在對方胯上,黑漢毫無反應,左拳跟上,打在二寶心口, 我親眼看到二寶雙腳離地了一秒鍾,然後就捂著心口摔倒在地。我正猶豫要不要 拉著阿媽逃走,隻見黑影一閃,另一名黑漢揮拳打向小秦,可憐小秦隻是個賣水 果的客串黑社會,他傻乎乎地背對著衆人,仍然抓著卷簾門賣力地搖晃,根本沒 察覺到那保鏢出拳,毫無反應地被柚子大小的拳頭砸在後腦,悶哼一聲,撲倒在 地不動了。
我和我媽異口同聲:「打得好!」
我媽作《新聞聯播》裏的模範百姓狀:「你們這些爲害一方的流氓也有今天!」
我指指離我最近的一條比我腿還要粗的黑胳膊(真正比我大腿粗):「他代 表正義懲罰你!」
光頭丟了繩子轉身就逃,剛才打倒小秦的黑漢轉過身來擋在門口,光頭緊急 剎車,雙膝跪地,高舉雙手:「饒命啊英雄!」
陳二奶冷笑著對媽媽說:「報警吧,我們在這裏等警察來,好做證人。」
我阿媽好演技,一副「啊呀多虧你提醒」的樣子,急急忙忙地拿起電話來打, 而且按了三下——就是這麼注意細節,店裏的電話她讓我設置過的,「119」 會接通褚阿姨。褚阿姨是跟我媽從小玩到大的好姐妹,她男人是本市城管局長, 這種隔了一層的關系不能輕易動用,算是我們一次性的保護傘。
陳二奶一把奪過電話,看了一眼上面的號碼,冷笑說:「十一位的報警電話 嗎?」
我阿媽一敗塗地,隻好認輸:「妹妹,姐姐對不起你,你的錢全被我套在股 市裏了。」
「套在股市裏?還是你拿去給配資公司了?」
我和媽媽交換了一個驚駭的眼神:日,遇上行家了。
媽媽淡定地笑:「我自己就是配資公司啊,怎麼會給別人平倉?」
「你自己給自己做杠杆、套在裏面一樣會被平倉。」陳二奶冷笑:「我好歹 也是上市公司的老總,股票常識還是有一點的。」
身後不知道是黑人還是我的笨蛋小弟把拉下一半的卷簾門重新拉起。剛巧外 面出太陽了,白花花地照在老媽臉上。老媽皮膚真好,雖然不比正當年的小姑娘 緊緻,但細膩白皙,這麼強的陽光中也看不出瑕疵。奇怪,生死關頭我怎麼會注 意到這種不相幹的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