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的溫泉之旅




鄭慧蓉是北京人,身材適中,不胖不瘦,一頭烏黑柔順的秀髮,襯托著白皙圓潤的臉龐,看上去只有三十出頭。慧蓉是石油學院畢業的,結婚很早,前夫是同班同學。十年前他們雙雙技術移民,丈夫在卡爾加裡大學當博士後,還是石化專業,妻子改學會計。他們的運氣不好,雖說專業都不錯,可誰也沒有找到工作。一年,兩年,三年,生活貧窮而乏味,看不到任何希望。慧蓉經歷了懷疑,失望,再到絕望。她有時會想,趁著年輕沒有孩子,一切還來得及,也許應該結束這段婚姻,可又難以開口。慧蓉的丈夫是個好男人,聰明,勤奮,對妻子沒有一點兒不好,可就是在找工作方面缺少運氣。像他們這種情況,在新移民,特別是技術移民當中並不罕見。慧蓉想來想去,生活也許就是這樣,沒什麼可改變,也沒什麼能改變。於是,她不再幻想什麼,甚至不忍心去幻想,直到遇見一位白人焊工,她的第二任丈夫。

慧蓉很晚才回到家裡,臉上寫滿了疲倦和滿足。

一個月後,慧蓉離婚了,又一個月後,慧蓉再婚了,和白人焊工。每個族群都有好人,那焊工就是白人中的好人。登記的時候,慧蓉才知道,新丈夫比自己還小三歲。外國人不講究那麼多,只要過得來就行。慧蓉和焊工就很過得來。婚後,焊工一個月在外努力掙錢,一個月回家拚命做愛。慧蓉不找工,也不上學,安安心心做了全職太太。丈夫不在時悠哉游哉,丈夫回來後好好伺候他,特別是在床上。他們貸款買了房,四臥三衛兩層獨立屋,在最好的學區。學區是慧蓉堅持的,焊工覺得無所謂。買房不到一年,來了個兒子,又過一年,又來了個女兒。慧蓉提出給自己的父母辦移民,好幫忙帶孩子,憨厚的焊工也同意了。慧蓉的臉色越來越紅潤,身材也越來越豐滿。她由衷地感到幸福,因為該得到的都已經得到。

人生就是這樣,當你爬到了頂點,就該下坡了。持續多年的石油熱過去了,油價開始狂跌,阿爾伯塔的形勢一天不如一天。慧蓉提心吊膽地等待著,終於有一天,焊工不到半個月就回了家,他被解雇了。生活還得繼續下去,房貸要供,一家老小要吃要喝。焊工努力地攬零活兒,可哪有那麼容易?卡爾加裡裁下來的焊工不是一個兩個,也不是十個二十個,而是上百!焊工丈夫建議搬到差一點的學區,換一個便宜的小房子,好節省一大筆開支,被慧蓉堅決地否決了。慧蓉早已不是從前的小婦人,她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必須堅強起來。慧蓉仔細權衡利弊,換個專業再去上學,不值當,要幹就幹起點低見效快的。她很快就考下經紀執照,加盟熱氣球房地產公司,做起了房產買賣經紀。賺多少先不談,幹這一行至少能抵很多稅。

慧蓉做得很艱難,這一行門檻低,競爭激烈,什麼事情都會碰到,她又沒有什麼人脈。中國人做生意,基本上還是在國人的圈子裡,做自己人的生意。當初慧蓉休了博士老公,改嫁白人焊工,鬧得沸沸揚揚,男國移們一直耿耿於懷。後來她在網上秀漂亮的混血兒寶寶,又惹得國移媽媽們好一陣羨慕嫉妒恨。男女國移們都得罪光了,還做什麼生意?更何況,很多人還看她的笑話,說什麼中國經濟總量世界第二,中國人民站起來了,國男有什麼不好,非要外嫁,不就是衝著白人器大活兒好?現在好了,器大活兒好能當飯吃?中國人向來對自己人最刻薄,不過,他們講的,話糙理不糙,器大活兒好確實不能當飯吃。自從慧蓉的丈夫失業之後,家裡的歡聲笑語越來越少。長期的焦慮,頹喪和無奈,剝奪了他們之間最後的一點快樂,也就是肉體上的享受。國人也好洋人也罷,都不是超人,身體好精神好,幹起那事兒勁頭就足,精氣神兒沒了,什麼粗大堅挺持久也都沒了。

老吳是唯一理解,欣賞和願意幫助慧蓉的中年男國移。(吳非凡)

一番顛簸之後,車子又是一拐,經過山門,前面竟是一家不起眼的度假村。日式別墅依山傍水,背靠陡峭的懸崖,面對翠綠的湖水。天氣正好,群山靜謐。沒有風,花壇裡的花兒卻在搖擺,火紅,淡粉,金黃,還有墨綠和淺紫。

車子緩緩停了下來。

慧蓉拔掉鑰匙,拉好手剎。

「我們到了,下車吧。」慧蓉低聲說道。她身邊這個男人,名叫吳非凡,人稱老吳,四十多歲,在卡爾加裡的華人裡面,算是有點名氣。

吳非凡原來很平凡,老北京,林學院研究生畢業。他的初戀是外地人,同班同學,知根知底,兩人一畢業就結了婚。小吳留校當講師,妻子去了一家外企做白領。那時候林學院福利不錯,居然分了套一居室做婚房,後來被他們象徵性付款買了下來。本來日子過得好好的,小吳就是覺得沒勁,非要考托福出國,後來撇下小妻子,一個人跑到埃德蒙頓讀林業管理。小吳可不是見異思遷的人,他安頓好自己,就開始申請妻子探親,同時又被其他中國同學慫恿,動手辦理全家技術移民。不曾想,半年之後,吳太太興沖沖跑到使館,簽證官二話沒說,移民傾向,拒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