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母雞
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道,夏蓉伸手要來挽我,我快速地閃開,告訴她我還是中學生,怕熟人看見。她輕蔑地撇嘴,我已經打算不卑不亢,有禮有節地對待我這個性夥伴。所以我只是笑笑,表示抱歉。到離她家只有一段比較安全的路時,我就同她再見了。我一個人走在馬路上吹著口哨,有些控製不住地快活,我想我終於作了一件比較像樣的事。對女人的熱愛和對女人的不屑在那個時候一同升起。後來這種類似的情緒多次發生,在得到那些嚮往了很久的東西時,我站在事實面前,一邊享用一邊失望。回來時很晚了,我翻了鐵門溜進宿舍,那一夜睡得空前地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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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拿到L大的入學通知書時,我很麻木。這是意料中的事,如果連我這樣的人都要落榜的話,那麼能進大學的人應該少得可憐。我幾乎是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進了高等學府,報到的時候看著周圍喜笑顏開、楞頭楞腦的傻得可愛的同學,想到他們以後會一本正經地學壞,我簡直要笑出聲。
一個人一旦學會一樣本事,就會手癢。何況這說到底還是件快活的事。但是我沒有去找小女工夏蓉,從骨子裡我看不起她。雖然我得感謝她和我最初的合作。我的女同學又一律單純得有毛病,我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我好像已經過了對女生想入非非的年齡,這個情感地帶究竟是怎麼就跳過去的,我真有些糊塗。要知道在高考完那天如果不是碰到夏蓉,我還應該是純情少年。大約是我不擅微笑,目光又冷又亮,在毛桃子堆裡顯得有些不一樣,風傳女生背後對我很感興趣。因為我對她們一律不冷不熱,她們就更覺得神秘。我覺得很可笑,又懶得去理睬。
盡管班裡還有像小母雞這樣刻苦認真的學生,我終於展現英雄本色,坦然地長期曠課。我學的是建築,但是經常泡在圖書館看哲學書,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是最沒有用的東西,我的過於旺盛思考的大腦總愛給自己找事想,我不是想裝深沉騙騙自己騙騙女孩,我是很認真地想琢磨點門道出來。我不喜歡作事沒有立場。但是我發現這真他媽是個不容易的事。
弦不能繃得太緊,我認為我應該找個夥伴娛樂一下。
這樣我就勾搭上了小白。
小白比我大兩歲,是個很有女人味的小護士。
因為和幾個哥們出於義氣同人打群架,掛了重彩,被偷偷送進學校附近的一所醫院。就在我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我看見小白的微笑。
小白沒有女大學生的矯情,沒有小女工的輕浮。她始終是她自己。這是我對人的最高評價。小白樸素的裝束和表情深合我意,她其實不過中人姿色,但是讓我覺得很妥貼。和這樣的女人保持一種親密關係是件妙事。在有些孤獨的生活裡,我們在一起彼此覺得安全。
說到這裡,你應該意識到我已經愛上了小白,是的,這是事實。小白的父母常在外地,弟弟也在外省上大學。所以我們經常有機會在她家從容地作愛。因為對小白有比較深的感情,我和她作愛的時候,心裡很溫柔很疼惜,總想讓她覺得最好。有時候一同躺在溫軟的大床上,月光把窗帘映得雪亮,我們有些恍惚,好像躺在夢裡。小白枕著我的身子,喃喃低語,清香濃密的長髮像蛇一樣纏住我的心,我就把頭埋在她茂密的髮裡,覺得愛一個女人的感覺很乾淨。
一次不小心的後果是小白懷孕了,她微笑著很輕鬆地告訴我這個消息。我其實比較慌亂,但是裝出沉著的神態給我的女人看,好讓她安心。雖然結果只能有一個,就是流產,但是我對她有感情,所以我不想讓她為此難過。我說,我要對這個生命負責,你如果想要這孩子,我就退學同你結婚。如果不想要,我陪你去醫院。因為這句話,小白徹底地愛上了我。我陪她去了別的醫院作手術。其實我很清楚這個效果,我得承認女人有時候很好騙,男人有時候很自私。在做愛之後,小白會想起那堆血肉模糊的胚胎,把它稱作我們的孩子。然後她會傷感地哭,說對不起孩子。我這時才真正體會到女人的母性。這種母性有時候很感人,有時候很愚蠢。這種情況下我通常都寬容地勉強自己聽她荒唐地囉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