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和我做愛……





『痛嗎?』

『痛!』

我放慢了速度,輕輕的進入她,有一點乾澀,甚至冰冷,但漸漸地有微微的暖意升上來,緩緩包圍住了我,就像她此刻,被淚水包圍的眼眶。

我閉上眼,有一點陶醉,畢竟她是美如白玉的一名女子,但立即又警覺的睜開眼,房門是關著的,房裡另外幾張床都空的,窗戶的百葉窗放了下來,有銀白的月光間隙照在我們身上,照在她的臉上,淚水己越過臉頰,正猶豫不決的逗留著……

月光在她的淚珠上一閃,我悚然一驚!好像有什麼閃光在瞳孔中掠過,茫然四顧,房中沒有任何燈光,走廊上的日光澄仍然一片死白,屋內只有停電照明燈的小綠燈微微的亮著,像一隻不動的螢火蟲。

她的手指稍微用力,攫進了我手臂上的肌肉,我稍稍加快速度,她的眉心慢慢舒展開來,如電視慢鏡裡慢慢開放的花朵--其實她整個人就是一朵花,一朵脆弱、易碎的小白花。

我閉上眼,看見花落滿地的畫面,那是令人傷感,甚至絕望的畫面,如果知道這花明年不會再開的話。

此刻躺在我身體底下的,是一名脖子以下完全癱瘓的女子。

他們送她到醫院時我真的吃了一驚,作為一名實習醫生,我不會為了急診室的倉皇忙亂而驚嚇,更不怕見病人流血扭曲的肢體,而是她實在太美了!美得不太像這個世間的女子。

雪白的肌膚,讓人懷疑她身上永遠是冰點;姣好的容貌,讓人偏心的認為不該是她進醫院;更奇特的是那種神仙的氣質,好像從來不食人間煙火似的,我起先還懷疑有人惡作劇,送了蠟像館裡極其逼真傳神的一個塑像進來。

然而離塑像也不遠了,重大車禍,她的小Corsa成了一堆廢鐵,而她因頸椎嚴重受損,脖子以下完全,很可能永遠不會動了,我在她的病歷卡上看到︰一九八○年生,還未滿二十歲,上天就剝奪了她這一生歡笑奔躍的權利。

我躲在休息室裡練了幾百遍︰

『對不起,我們己經盡力了。』

『令嬡在相當一段的長時間內,可能行動不是很方便。』

『也不一定沒有希望復原,這……很難講。』

確實很難講,尤其在我發現她根本沒有家屬之後。

雖然早就知道有『孤兒』這個名字,我還是很難相信一個人在世上會什麼親人也沒有,難道這就是她這麼『冷』的原因。

『告訴我實話。』

『一個字也不要騙我。』

『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動了?』

果然冷得可以,簡直就像審訊犯人般的盤問我,我壓抑著微微的慍怒照實回答,連一些安慰的場面話也不說。

『當然可以做復健,但希望不大,像那個超人李維什麼的,最好就是那樣而己了。』

我扶扶靠在牆邊,另一名病患用的輪椅,她別過頭去,緊咬著下唇,雪白的臉上泛出微微的青色,看得我心中又是不忍。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她這麼說的確令我驚訝,而且喜出望外,據護士說她幾乎沒有一點聲音,即使疼痛難當,忍了一頭汗水她也不肯開口求援,甚至大小便也是如此,這種狀況的病人一般總是成天哀叫或抱怨,或為了孤寂與恐懼而要這要那,只有她始終如一尊寂靜的雕像。

『有時候看她躺在那裡,簡直就像大理石做的。』和我一樣是新來的小護士說,吐吐舌頭。

我回頭看病床上的她,絲毫不為所動。

『都沒有人來看她嗎?朋友?』

『有啊!幾個女的,來了也不說話,默默相對許久,然後深深看她一眼,就走了,那種氣氛……她哭還慘!』

我因而更加憐惜她,對她和顏悅色,加倍關懷,雖然能做的有限,她冰冷的面孔也沒有改變,但至少有一天早上我走到她的床邊時,她灰黯的眼神中亮起了一點點光。

她的聲音微弱,所以我低身附耳過去。

『請你和我做愛。』

『哈啾!』我狠狠打了一個大噴嚏,病房裡其他的病人和家屬都看了過來,看見一個倉皇逃離的實習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