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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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刻,我又哭了。
彷彿回到了稚嫩的童年,臉埋在雙膝裡痛快悲慟,無聲無息,無可遏制。
嫵媚從背後抱住了我,默默無語。
我跟她說琳,說曾經的故事,從相遇的那一天說起,從凌晨說到天亮。
十四、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獄
那夜過後,半年沒有跟嫵媚見面。在網上的聊天室碰見,彼此也只是淡淡的招呼問候,再不能像從前那樣海闊天空地暢談。
生日那天,我坐立不安,推掉了雅、玲玲、嫻兒、媛媛還有誰誰的約會。
四十五、拜你所賜
某日一個新號加我的qq,名字叫做田園微風。
我們一見如故,每每深夜裡聊天,我向她傾訴著對琳的思念,而她問我的生活,工作,問我所在的這個海濱城市的變化,在我失意的時候鼓勵我。
某日例行開會,系統通報裡有一條簡訊:系統內xx單位財務科科長李某(女)利用職務之便,私吞、挪用公款246。5萬元人民幣,目前已被公安機關逮捕。
我找到景瑾問,她已經是一個兩歲小男孩的媽媽了,性情變得溫柔大度,對我當年的粗暴早就釋然:「沒錯,是李佳。」「她要哪麼多錢幹什麼?」「聽說她養了個小爛仔,供他吸毒。」「會判幾年?」「不清楚,聽說她爸正在四處奔走,估計可以少判一點。」想起幾年前那個如花似玉前程似錦的嫵媚,心中不由一陣難過。
景瑾看著我,忽然淡淡說:「說一句不客氣的話,李佳的今天,一半是拜你所賜。」四十六、老天爺是公平的我和田園微風發展到無話不談,一天一封emai,情到濃處甚至網交,有一夜她忽然問:「想不想你的琳?」我說想,想得心碎。
琳於是回到這個美麗的海濱城市,我們重新在一起的時候,彼此有種曾經滄海的感覺,我什麼都讓著她,認認真真的生活,以為這次再也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了。
但這樣的神仙日子只過了半年,也許老天爺吃醋了,也許我該還債了,那場舉世震驚的災難不由分說地奪走了琳,連最後一面也沒讓我見著。
我只喝了半月的酒,記得琳曾經說過的話,沒有頹廢太久。
我真正變好了,繼續平靜地生活,工作,寫文,寫了大約三十幾篇關於琳的文章,哄了不少認識或不認識的人的眼淚,用稿費資助一個十四歲的貧困女孩,負責她從初中到大學的上學與生活費用。
某年秋天,整理琳的東西,卻無意中找到一串鑰匙,匙扣是一隻帶著小燈泡的卡通豬,我忽然有一種衝動,當晚就去土坪巷,找到李姐,還沒開口,她就問:「怎麼好久都沒見你們小兩口過來呢?是不是買了新房子?」拿出一疊水電費單要我報銷,數目很小,都是表底費。
我詫異:「房子還沒租給別人?」李姐也奇怪,說:「怎麼租給別人?你老婆預交了三年的房租的,雖一直沒見你們過來,但也不敢亂動你們的屋子呀,要是少了什麼東西怎麼辦?」三年!我按捺住快要奪目而出的東西飛快上樓,顫著手半天才把門鎖打開。
屋裡一切都是那麼熟悉,所有的東西仍按照從前的習慣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只是都蒙著一層薄薄的塵埃。
我像一個老人回到了多年前的故居般,東看看西摸摸,在臥室的床頭櫃上發現一隻從前沒有的紙皮箱,上邊貼著一張字條:「君所唾棄,妾之痛惜,曾經纏綿,憑地狠心。」沒有署名,但那娟秀的字體讓我一眼就認出是誰的筆跡。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打了開箱子,顫抖地拿出裡面的東西,那是幾件襯衣--曾經破碎成千百片的藍色布片,用千針萬線重新連結的藍色襯衣,不知是用多少精神和精力才能重新縫合的藍色襯衣。
我淚流滿面,無聲無息地慟哭,在其中一件的第三顆鈕扣處找到一絲暗色的褚紅,我知道,剪碎了今生的藍色階段,是嫵媚最珍惜的東西。
下樓的時候,李姐問我是不是不繼續租了,臉色頗為難看,說一直有別人要來租,都被她回絕了,表示所餘幾個月的租金可以退一半還我。
我說要租,偶爾還要過來住的,年底再過來付明年的租金,說不定會租很久很久的。
請了年假,一路輾轉去省北的那個著名的監獄,辦手續探望嫵媚。獄方告訴我,申請批了,但她不肯見你。
那夜,在顛簸的長途車上,我夢見嫵媚在浴室裡慌張地把臉上的美容面膜洗掉,在我懷裡撒嬌說:「我永遠不要你看到我的難看。」此後,每逢夜闌人靜的時,從前的纏綿溫柔都會來尋找我,那是一種不知是恩抑愛的感受,那是一種欲仙欲死的銷魂,那是一種五內如焚的煎熬,每當淚流滿面地從夢中醒來,每當望著鏡中日益憔悴的容顏,我知道,剩下的日子已經不會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