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癢難撓1~7




我們兩家是多年隔壁鄰居,傳說中的青梅竹馬,不過陸君才是騎竹馬的那個, 而我則是她的竹馬。我倆搭檔在市場頭跟鄉下商販的孩子們玩騎馬打仗,戰無不 勝。陸家伯伯在附近菜市賣活雞活鴨,現場宰殺,養出一條女漢子。用步兵姐的 話說,我還尿褲子的時候她已經親手殺雞了。看過網絡小說《伐清》的都知道, 決定戰鬥力的第一標準是「見過血的」,見過血的陸君很小就號稱東門河以東無 敵。小時候我挨過她不計其數的臭揍。小學四年級還是五年級時看了那部《我的 野蠻女友》後我一度懷疑她暗戀我,不過很快就知道是誤會。

兩條頂天立地的黑人大漢、身穿黑西裝站在我們的小店裏,兩個人硬是站出 了黑壓壓一片的效果。

這兩人身高至少一米九,從我這角度看仿佛頭頂已經抵到天花闆。那女人身 量極高,又踩了雙高跟鞋,看上去比我高一截,但跟這二位走在一起就仿佛小鳥 依人。而且這兩條黑鬼不僅高,而且壯,膀大腰圓,把筆挺的西裝撐得鼓鼓囊囊, 遠看像打籃球的,近看像打拳擊的。

我出去打招呼:「幾位請坐——你們會說中國話嗎?」

陳總說:「叫玉姐出來見我,我姓陳。」

我早就認出了這女人,她叫陳倩,是有名的退役運動員。陳小姐最好成績好 像隻有全運會銅牌而已,但臉蛋漂亮,所以比同期的很多奧運冠軍更受歡迎。她 巔峰時期曾入選國家隊作過幾個月替補,本地媒體就稱爲國手、美女國手。退役 後沒幾年陳小姐就經商發了財,升級爲本地數一數二的房地産大亨,陳國手升級 爲陳總、陳董事長。本市前陣子剛剛倒了個書記還是市長什麼的——我幾乎不看 電視再說新皇登基以來抓的太多誰拎得清——這大官有個街知巷聞的二奶,就是 這位陳女士了。陳女士及其上邊的人兒都是我老媽的客戶,一直通過我老媽的地 下錢莊洗錢去澳門,大官出事前剛剛有一筆錢還沒交割,蔣白玉小姐爲了伸張正 義——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們母子就是這麼英雄俠義——就吞了它。

沒想到那大官還有不少朋友沒倒,順便罩住了這個女人。陳總公司不關人不 跑,還滿街追我老媽要賬。今天帶了兩個黑人,來勢洶洶啊……  我小強哥卻不是那麼容易被唬住的,美女當前更是勇氣倍增!我笑著說: 「蔣總不在,您有什麼話我可以轉達,您怎麼稱呼?陳什麼呢?陳法拉姓陳,陳 慧琳又姓陳。」

是,我知道這麼搭訕很爛,但我輩真漢子泡妞是不靠嘴頭功夫的。

陳總擠出一個不耐煩的笑容,說:「小孩兒你是在這上班的不是?我是來要 賬的。」

不知她給了個什麼暗號,兩名黑大漢同時上前半步,半圓形包圍了我,遮住 了頭頂的燈光,我感覺好像天突然黑了。

切,如果被人嚇唬一下就還錢,我們娘倆這生意早就關張了!

我心中打鼓,面無懼色地說:「我們家是開錢莊的,錢莊就是現金流嘛,借 貸子還賬算利息……」

「你們家?你是她什麼人?」

「玉姐就是我阿媽,按中國傳統說法,是家慈;日本叫歐家桑……」

「小孩兒讓開。」陳二奶擡手一推。

我直挺挺應聲而倒,咚的一聲摔在地上,嘴裏殺豬般慘叫:「打人啦!!!」

我們這條巷子的好處就是閑人多,許多人應聲圍攏到門前。對面蛋糕店的矮 個子老闆拉著他的高個子長發老婆沖在最前面:「好好說嘛,不要動手!不然我 們是要報警……」說到這裏一名黑人側身回頭看了他一眼,蛋糕店老闆的聲音像 是被陸君宰的雞一樣戛然而止。兩口子手拉手轉身回店,嘴裏打著哈哈:「老婆 你眼花了,貓沒跑出來,這不是好好的在烤箱上趴著……」

「你明明知道貓還在家裏拉我出來做什麼?」

那名黑人兩隻圓圓鼓鼓的怪眼掃視門口,效果仿佛兩支機關槍,我的鄰居和 路人們齊齊退後。

陳二奶提高聲音:「玉姐再不出來我們砸店了。」

裝死無效,隻有來硬的了!

「砸店?」我從地上一躍而起,揮舞兩隻拳頭,厲聲喝道:「你先問問我爸 是誰我幹爹是誰我幹爺爺又是誰?!」

我正想報幾個黑道叔伯的名號嚇唬嚇唬對方——雖然對方是兩匹黑鬼多半不 懂——隻聽木樓梯上橐橐聲響,媽媽走了下來。她人還沒下樓,熱情洋溢的笑語 先下來了:「這樣熱的天鬧什麼,小強你覺得太燥就自己去冰箱裏拿雪糕吃。」

陳總循聲望去,冷笑著說:「馬家嫂子,你好呀。」

媽媽走下樓,這麼一會兒她已經梳好了頭發、換了件中式上衣,顯得容光煥 發。她滿面笑容地說:「陳總來了,快請裏面來坐,其實我丈夫姓尤不姓馬。」 說著就帶著陳二奶進了裏間經理室,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