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山





  汽車乘著漆黑的夜色沿著陡峭的山路緩緩地爬上峨嵋山,憑窗望去,頭尾相接的汽車盤旋而上,形成一條頗為壯觀的長蛇大陣,竟相閃爍的車燈好似繁星般地眨巴著眼睛。

  時值盛夏,山下潮濕悶熱,一俟爬上峨嵋山頂,驟然之間又是另一片天地,山坡上輕雪覆蓋,使人從炎夏一步邁入了寒冬,站在濃霧迷彌的山顛,凜冽的勁風無情地抽打著薄衣的身體,使人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戰,東張西望地找尋著可以躲避風寒的去所。

  「租大衣嘍,租大衣嘍!」路邊的板房裡傳來小老闆的叫喊聲,凍得瑟瑟發抖的遊客紛紛擁向板房:「好冷啊,的確應該租件大衣,否則能把人凍死!」

  我也租來一件綠色的軍大衣,穿在身上,匯入人群,頭頂著夜色,腳踏著石板,興致勃勃地攀援而上。

  「哈哈哈……」身旁的遊客瞅了瞅我,又環顧一下四周,望著一件件在漆黑中晃動、在寒風中飄拂的綠色軍大衣,悄聲打趣道:「好傢伙,咱們全成八路軍啦!」

  「快上,一定要趕上頭班電纜車,看日出啊!」攀登的腳步突然快捷起來:「去晚了,就看不見佛光了!」

  遊人們爭先恐後地湧上金頂,迎著寒風,翹首企盼著峨嵋奇景盡快浮現,而太陽彷彿故意與我們對意不去,懶洋洋地躲藏在濃密的雲霧後面,遲遲不肯露出她尊貴的芳容,與遊人們謀面,此番峨眉山之行,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看到奇妙的佛光。

  「唉,真掃興,」失望的遊客們怏怏地走下金頂:「白起了一個大早,白忙活一場啊!」

  「是啊,屎克郎輦屁,白跑一趟!」

  天色漸漸放亮,而濃霧依然罩裹著崎嶇的山路,陡峭的石板上附著薄薄的霜片,踏踩其上,頓覺光滑無比,讓人望而怯步,行走起來極為困難,甚至有些危險。

  「滑桿,滑桿,坐滑桿嘍!」身體結實健壯但是個頭卻矮小的當地農民扛著四川特有的滑桿四處攬客,我瞪著驚異的目光望著這種只在書上閱讀過,卻從未真正見識過的奇特之物。

  「喂,抬滑桿的,」好奇心促使我走上前去,躍躍欲試地問道:「什麼價錢啊?」

  「先生,」扛著竹竿的農民轉過身來:「你要去哪裡啊?」

  「哦,按路程算啊!」望著又陡又滑的山路,又瞅了瞅充滿神秘感的滑桿,我一步也不想走了,手指著霧氣繚繞的山下:「山下!一直到山下!」

  「啊,」農民既驚且喜:「先生,這可太遠啦,我們可要抬上一天呀,你給兩百塊吧!」

  「什麼,二百塊?」我也吃了一驚:「太貴啦,我可坐不起!」

  「先生,」另一個農民解釋道:「坐上你就知道啦,路很不好走哇,非常辛苦的!」

  「那也不能要這麼多錢呀,你咋的也得優惠點啊!」

  「先生,一百五十塊怎麼樣?」兩個農民熱切地望著我:「不能再少啦!我們抬一段就收幾十元啊,你路程遠,我們已經少算你很多啦!」

  「行吧,」我手掌一揮:「一百五就一百五吧,走,上路!」

  沒來四川之前,我只是在書籍裡對四川的滑桿有一種模糊的瞭解,對於小說生動的、多少帶有神秘感的描寫充滿了嚮往,感覺滑桿非常奇特,甚至奇妙,並且,必須具有一定身份,有相當財力的人,才有資格享受滑桿。臭名昭著的劉文彩坐過滑桿,被批駁謂殘酷地剝削農民;家喻戶曉的雙槍老太婆也坐過滑桿,理由是工作需要。而今天,我也要身體力行,親自償試一番四川的神秘特產——滑桿,看它是何等滋味?

  我欣然坐上滑桿,兩個挑夫非常輕鬆地將我抬了起來,我這一百多斤的身體猛然陷進軟塌塌的滑桿裡面,一會東搖搖,一會又西晃晃,望著陡峭的山路,我感到有些緊張:這晃晃悠悠的,能安全麼?山路又陡又滑,挑夫不會失足將我扔到山崖下去吧:「哎,」我以叮囑的口吻對挑夫道:「夥計,小心點,別忙,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