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爸爸和赤裸的姐姐




第二天,姐姐做飯,芳菲要幫手。姐姐攔住她說:「你起來,讓我作,你不知道我弟弟的口味。」說這些話的時候姐姐始終盯著鍋碗瓢盆,沒看芳菲一眼,也沒看我一眼。

芳菲四下看看,又抓起笤帚掃地,姐姐過去一把奪下她的笤帚說:「你和我弟弟出去走走吧!現在掃地,灰塵全掉菜裡了。」

吃飯的時候,芳菲假裝要上廁所,其實她溜到廚房刷鍋去了。

吃過飯之後,姐姐端著鋁鍋走到我們面前:「誰刷的鍋?!怎麼一點都不乾淨!」

芳菲說:「我。」

姐姐冷冷的說:「你和我弟弟一樣,手比較拙,不適合幹活。」

芳菲尷尬了老半天。晚上向我抱怨:「我長這麼大從來沒受這麼多氣!」

我只好找我姐姐談一談,希望她對芳菲的態度可以改觀。 可是她劈頭蓋臉的先問了我一句:「你有什麼事嗎?我很忙,有事快說。」

我嘴唇動了半天,最終還是把話咽到肚子裡。

芳菲把目標又瞄向我爸爸,自告奮勇喂爸爸吃飯。可是姐姐來了一句:「我爸爸身體很差,萬一出事你擔著?」

聽到這話我狠狠的揮了一下手表示了不滿,姐姐接著說:「怎麼?我說的不對?」

晚上談天,姐姐總給芳菲說我小時候 如何聽她的話,我很緊張,怕她把我作的一些錯事也抖出來。

終於有一天晚上,芳菲對我發火了,她說她要回家。我勸了勸她,然後打算明天去買車票。

深夜,我聽見姐姐在呼喚「弟弟,弟弟…。」

我張開眼睛,芳菲也醒了。

「你姐姐聲音不對勁。」她說。

「我也聽出來了。」我趕忙披了衣服胡亂踢上鞋子跑進姐姐房間拉開燈。

姐姐臉色慘白,嘴唇發青。我差點就暈厥過去,因為白天她還是好好的。

她一聲一聲呼喚著我,眼裡全是淚水,哭聲卡在嗓子眼裡。芳菲也跟了進來,她也愣住了。

「姐,你怎麼了姐?」我急切的喚她,芳菲也在喚她。

「姐,你堅持住,我送你去醫院!」我哭著說。

「別,別…不用了。。。」姐姐咳嗽兩聲,「把,我的荷包拿過來…」

我趕緊照她的吩咐作。

姐姐摸索半天,從裡面取出一塊枕巾,上面繡了一對鴛鴦。

「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總算還有時間,弄完。」姐姐用青紫的嘴唇艱難的說話。

「姐,姐,咱們去醫院,聽話,姐…」我幾乎沒有力氣說話了。

「菲,菲…」

「我在,姐姐。」芳菲坐床上握住姐姐的手。

「我弟弟,就交給你了…他是我,帶大的。他什麼都是我教的。你放心吧,他是好人。就是,就是脾氣不好,有時強出頭,你幫我,管她…」

「我知道了,姐,我知道了,姐…」芳菲左手摀住嘴唇,眼淚簌簌的落下來。

「他是我帶大的,他是我帶大的,他是我帶大的…。」姐姐喃喃的說,「他是我帶大的…」

我背著姐姐向醫院的方向沒命的跑,姐姐的腮很涼,貼在我的耳朵上,我聽見她呼喚我的名字,還含混不清的喊媽媽,我一邊叫著她的名字,一邊跑,跑過童年我放學經過的街道,跑過那早已經被翻新的小橋,我感覺姐姐的唇好像在我耳朵上親了一下,接著她的頭就垂了下去,隨著我的步伐上下顛簸…

我的姐姐去了。

我少年時代的老婆去了。

去得那麼突然,那麼安靜。

多年之後,我和芳菲分手了,爸爸也離開了我。我獨自一人流浪在新的城市。

多少人,多少事,被埋葬在記憶中,對的,錯的,美的,醜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些曾經鮮活的面孔,時時刻刻都圍繞在我身旁,走到哪裡我都不會感到寂寞。

有些事情,開始就註定了結局,然而,我們不得不實踐一次,直到頭破血流,親身鑒證世間有些路,是走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