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爸爸和赤裸的姐姐
姐姐為我哭腫了眼睛,她哀求爸爸要住在我學校旁邊照顧我,她說:「弟弟從小所有事情都是我伺候,除了唸書,他什麼都不會,連疊被子都不會。我要去他身邊伺候他。」爸爸不答應她,我也覺得她不該去陪我。
於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勸她,要她留下來等我。她抱著我哭了一晚上。然後她開始逐樣教給我生活的常識,怎樣疊被子,怎樣疊衣服等等。
上學那天我坐在汽車上很興奮,因為我也希望離開家自己闖蕩一下,雖然只是上學,好歹也是獨立生活。姐姐跟在汽車後面跑了很久,我很心疼她。不過,她的身影漸漸消失之後,我又回到憧憬新生活的亢奮狀態中。
整個上學期相安無事。
放寒假回家,第一件是就是緊緊抱住姐姐。但是我馬上就發現了姐姐手上的傷口。姐姐哭的厲害,一定是被打的太厲害。
我說:「他又打你了?我去跟他說!」
姐姐抱著我搖搖頭,「不,不是。弟弟,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我問她怎麼了,她只是搖頭,我馬上威脅如果她不說我永遠不回家。
她眼淚嘩的流出來了。她說:「自從跟你之後,咱爸也向我要求過,我死活沒有答應他。可是自從你上高中之後,他,他,他力氣太大,我沒辦法…。」
我的血液騰的一下全部湧上頭部。我推開她奔向在廚房做飯的爸爸。
爸爸是為了給我接風洗塵才親自做飯的。但我幾乎把什麼都忘了。
我踢開門就大喝:「你他*的憑什麼動我姐姐!」
爸爸的笑容剎那凝固,他手上的面渣還在往下掉,我一眼看見面板上的捍麵杖,順手就拿了起來,姐姐在身後大喊「別!」我已經把捍麵杖掄起來了。
我用力砸下去,姐姐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他是你爸爸!」我心裡震動了一下,我看見爸爸的目光呆滯,懷疑,恐懼,他沒想到已經比他高半頭的兒子會向他動手。我突然有些後悔,但是除了收力,已經不能避免捍麵杖命中他的頭部。
爸爸「哎喲」了一聲,踉蹌了幾步,殷紅的血順著他的髮梢往下淌,我這才看見他有很多白頭髮。他大大的睜著眼睛,我忽然想起那次買煙他對我的寬容,仔細想想,雖然沒怎麼管我,但爸爸對我還是不錯,起碼我的學費從來沒有少過一分,即使我家並不是很很充裕。捍麵杖滑落在地上,爸爸搖搖晃晃的扶在我身上,低聲說:「寫字檯中間抽屜有兩萬塊錢,收好別讓那丫頭看到。」接著就軟綿綿的向我身上倒來。我發現我的力氣很小,根本無法承擔他的體重,於是我們一起倒在地上,姐姐已經哭的不成聲了…
在醫院陪床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之一,我想的最多的一個問題就是:「明天會怎樣?」仔細看看,我和爸爸的長的很像,我身上的血有一半是他的。也許事情不該這麼解決,我覺得,人生最有用的道理之一就是:一個損失決不可能用另外的損失來彌補。很多錯誤已經犯下了,首先想的應該是彌補而不是懲罰。
人生有時會有突如其來的好運氣,比如我的叔叔承擔了父親的療養費並給了我和姐姐一萬塊錢過日子。好的運氣就會給人好的希望。我下定決心,好好讀書,將來好好照顧爸爸和姐姐。
姐姐的話同樣比以前少了,她紅著眼睛說過,「都是因為我。」怎麼會是因為她呢?她近二十年來所受的打罵和嘲笑,誰又來為她負責?
這個寒假,我覺得是我長大的標誌,有很多事情,應該想了再作。
姐姐在家一邊幹活一邊照顧爸爸,以前可以任意虐待她的魔鬼如今沒有力氣再張牙舞爪,她可以比過去坦然很多。
日子一晃就是兩年多,我考上了北京的學校。
又到臨別時。
我和姐姐沿著小河散步,如今,姐姐已經不能再想小時候那樣為我作一切,替我決定一切。
姐姐希望我現在就工作,和她搬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在一起。
我堅持繼續上學,我冀望她多擔待幾年,只要能熬過這艱苦歲月,前面就是光明的。